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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06-17 11:20·吐槽青年曹林
摘要：这并非个案，不少地方不少领域都存在这种“程序性官僚主义”“歪理式官僚主义”“高级黑式形式主义”，表面上铁面无私，一本正经在跟你翻规定、讲程序、谈规则正义，可是，它只讲单一的规定，只讲规定的单一维度，根本不顾：规定之上还有更高的规定，规定的基础是不可踩踏的人心，规定有前提、例外、救济、补充，规定有适用的局限，规定有不适用的情境。我不管，我不管，你必须服从，这已经将规定和规则异化成一种新式官僚主义、新式形式主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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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一句话来形容南方医科大学此次的“处分救人迟到老师”事件，就是“一本正经的高级黑”。黑了什么？黑了医学，黑了教育，黑了人情人心，还一本正经地以尊重规定、捍卫规则、正当程序的名义。尼采说，要破坏一件事，最刁钻的办法就是：故意用歪理为这事辩护。说的就是高级黑吧！尊重规定，本是正理，但无视“救人”的前提，藐视更大、更高、更优先的理，让一个“次级道理”凌驾于“高级道理”之上并理直气壮地去坚持，就成了歪理。
事实并不复杂，因为都写到了南方医科大学的惩罚通报里：今年5月10日《Pediatrics》课程上课前，授课的俞莉老师发现其科室的患儿病情危重，疑似脑出血，遂留下来紧急处理，导致未能及时赶到教室，上课迟到29分钟，最终被认定为教学差错，予以扣除当月奖金、全校通报批评以及取消年度考评评优评先资格。
这则通报的内容，如果只看到“导致未能及时赶到教室”这儿，你以为这会是一则表彰通报，表彰一个优秀的人民教师，一个心系患儿的医生，一个把“治病救人”放在比天还大位置上的人，她虽然上课迟到了29分钟，但她是为了让患儿的救治不延迟一秒，她也用这种“迟到”给将要走上工作岗位的儿科医生们上了一课医学实践课：上课迟到了可以补救，但生命救治耽误了，是不可弥补的。病情危急，疑似脑了血，多紧急的事啊，必须争分夺秒。俞莉医生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——按通报的事实内容，“推理”出的应该是表彰，但让人目瞪口呆的是，却是一份“处分通报”，把善良和职业按在地上摩擦，把人心和医学踩在脚下侮辱。
好一个“教学差错”，这种情境下，“教学”可以凌驾在一切之上吗？我一直认为，所谓价值观，就是一种诸种价值冲突下的价值排序，孰先孰后，舍何取何，排序中体现一个人的价值观。平常没有冲突的情境下，看不出一个人的价值观，必须某种不可调和的冲突场景下，深层的价值观才会浮出，紧急时作出取舍和决断。作为医生和老师，俞莉老师的选择，彰显了她“救命高于上课”“救人就是上课”的价值观，一种张扬着生命至上关怀、体贴人情人心、服从职业要求的价值观。而南方医科大学的处分，则表现着一种藐视生命、无视善良人心、贬低职业、冷漠无情的官僚主义价值观。
所谓高级黑，所谓歪理，包含着某种藐视多元冲突的“单一价值取向”，孤立地看某种价值，它是对的，是正确的道理，老师上课，天经地义，不迟到不早退，是底线要求，违反了就是“教学事故”或“教学差错”。孤立地看，没有任何问题。但此种情境下，这不是一个孤立事件，只是一连串事件的一个结果，必须置到价值冲突的语境下来分析和衡量，用不同的规则和规定进行排序。道理有大有小，规定在高阶有低阶，当一个低阶规定与某个高阶规定发生冲突时，必须服从于高阶规定、高级道理。歪理是什么？歪理就是，我不管，我不管，你迟到了，就得按“教学事故”去处理，别跟我讲其他。高级黑就是，一本正经地讲这种歪理，表面上是捍卫规则，实际上是地狠狠地黑规则，黑医学和教育！
不客气地说，这并非个案，不少地方不少领域都存在这种“程序性官僚主义”“歪理式官僚主义”“高级黑式形式主义”，表面上铁面无私，一本正经在跟你翻规定、讲程序、谈规则正义，可是，它只讲单一的规定，只讲规定的单一维度，根本不顾：规定之上还有更高的规定，规定的基础是不可踩踏的人心，规定有前提、例外、救济、补充，规定有适用的局限，规定有不适用的情境。我不管，我不管，你必须服从，这已经将规定和规则异化成一种新式官僚主义、新式形式主义。上课不迟到，已经不是一种关于教学的“实质正义”的问题，而是一种“你必须遵守、必须服从的形式”，推到极致，就是不管你遇到什么问题，哪怕救人，也要符合我们规定的这个形式！
深层次地看南方医科大学此次问题，可以看到一种官僚主义“舆情价值观”。什么是舆情？我一直认为，舆情之情是人情、民情和常理常情，一件事如果悖离了人情民情和常理常情，必然会对公众形成巨大的冒犯，就像一根刺卡在公众的喉咙里，不吐不快，不拔掉就会情绪爆发。航班拒绝癌症晚期病人登机，银行拒绝客户取钱而须派出所同意，深圳对“北极鲶鱼”五缄其口，南方医科大学处分一个救命而上课迟到的老师，都因为悖离常情和人情而激怒民情，从而形成汹涌的舆情。人心人情，是我们的规定、政策和通报必须过的一关，过不了这一关，就会深陷舆情漩涡之中。
很多地方在舆情认知和价值观上存在较大的问题，提到舆情，总是一种自上而下的领导凝视，害怕领导怪罪：你怎么搞出舆情了。——而缺乏一种自下而上的民众凝视：这么干，悖离了民情人情常理常情，会引发舆情的！官僚主义舆情观，因为总是盯着上面，内心环绕的是一种领导凝视，缺乏自下而上解决问题的民众凝视，那种舆情监测、舆情研判、舆情处置的动作经常会扭曲，经常会导致高级黑、低级红、傻白甜，形成对公众和常情的冒犯。
就拿这件事来说，为什么要处分一个因救人而迟到的老师？就是维护一种规定僵硬、机械的形式性，而这种僵硬形式又是给谁的？显然并不是真正关心学生和维护教学秩序。如果真正以学生为中心，那么跟学生讲清楚，老师是因为救人而迟到的，我相信学生会起立为老师鼓掌，并把这种“迟到”当成一次可贵的医生职业培训，没有人会觉得这个医生有什么问题。这种“处分形式”，更重要的一种自上而下的领导凝视，这种形式，是一种“不管出什么事反正我按规定办事”的形式主义表演。上课迟到，学生如果举报我不处分，就可能是我的问题，但按僵硬的形式办事，我就不用负什么责任了，这也是高级黑低级红层出不穷的原因。他们根本不管自下而上的民众和人心的凝视，这样的处分，是如何地踩踏善良、职业和公义。
南方医科大学这则处分所暴露出的问题，所体现出的病，不只是撤回处分这么简单，需要刮“程序官僚主义”“僵尸形式主义”的骨！否则，正值大学招生季，拿什么去说服孩子，拿什么做招生广告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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